第四十五章 冲突

过不多时，只听门外有人哈哈笑道：“湘云妹妹，我来看你了，我还给你带了礼物来呢。”接着脚步声响，一个身材瘦长，二十余岁的年青汉子迈步走进厅来。杨洋仔细观瞧，见这胡二当家，体格健壮有力，脚步沉稳，想来武功不弱。再往脸上看，嘴唇上面长着两撇小黑胡，倒是与画像中十分相似，只是双眼之中射出狠戾的目光，远比通辑令上的画像，还要凶狠十倍。

李湘云面沉似水，把身旁桌子重重一拍，喝道：“胡铁成，你好大的胆子的，竟连朝廷的粮车也敢劫，是谁给你的胆子？你难道不知道我们的‘三不抢吗？’你为什么要违犯？”

杨洋心下奇怪这“三不抢”是何物，扭头轻声向身边的胖大汉问道：“这位虎子大哥，敢问何为三不抢？”

胖大汉在他耳边轻声说道：“这们青龙山和卧虎岭的好汉，在成立之初，便定下了三不抢的规矩，这第一是朝廷的东西不能抢。第二是白莲教的东西不能抢。第三是平民百姓的东西不能抢。”

杨洋惊讶道：“那你们抢谁？”

胖大汉说道：“我们只抢途经的客商和当地的一些大户。”

杨洋点头道：“正所谓盗亦有道，这样看来，卧虎岭的兄弟根本不是外人传说中的土匪，却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。”

胖大汉听了，心里极为受用，站在那里把胸脯挺了一挺，脸上颇有自豪的神色。

胡铁站在厅中，看着李湘云，呵呵笑道：“湘云妹妹，你又不是不知道，干我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啊！我们青龙山有上千人，都要等着吃饭呀！过了年后，我们青龙山粮食已经都快吃完了，总不能叫弟兄们饿着，喝西北风吧！再说有顺道而过的肥肉，不捞一票，岂不可惜。”

李湘云双眼喷射出愤怒的火焰，恨恨地盯着胡铁成，说道：“要抢也在你们青龙山下抢，干嘛跑我们卧虎岭的地盘来抢，还杀官军、劫军粮，你们这分明是把我们卧虎岭放在火上烤吗？还有，这么大的事，为啥我和我们商量，连知会我们一声都不？”

胡铁成又笑道：“你们卧虎岭统共不过五百来人，其中还有二百来人是老幼妇孺，这怎么斗得过凶悍的官军，所以就只好由我们青龙山出力了。咱们是一家人嘛，抢到的粮车我们也不独吞，这不我给你们卧虎岭弟兄还拉过几十车来了么？再说，你我之间定有婚约，明日你就要过门嫁给我了，这都要成夫妻了，还分什么你我，这种打打杀杀的事，就由我们男人负责好了，你以后在家绣绣花，种种草，看看孩子就行了。如果你觉得卧虎岭的弟兄们不安全，尽管一块儿到我们青龙山去入伙，有我们青龙山罩着，不怕别的绺子敢来欺负你。”

“你？”李湘云狠狠瞪了一眼嬉皮笑脸的胡铁成，颇感无奈。而站在杨洋身旁的胖大**其它几位卧虎岭的土匪，却骤然变色。看得出他们十分不情愿到青龙山去。杨洋则大吃一惊，感觉到事情大大不妙，这李湘云和胡铁成定有婚约，明日便要成亲，若他们结婚之后，那便是夫妻，这胡铁成要杀我，李湘云作为妻子，怎会加以阻止，我的小命体矣。想到这，杨洋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，脸上的汗珠也顺着脸颊淌了下来。

胡铁成转头看了一眼杨洋，又大笑道：“湘云妹子，这家伙得罪了大当家的，大当家的要取他首级，我们追了十几里路，还是给他跑了，幸亏你给抓住了，你就把他交给我们青龙山处置好了，我这就把他宰了，带他的首级回去，向牛大当家复命。”说罢，拔出腰刀，迈步向杨洋走来，脸上挂着得意而阴险的笑容。

杨洋身上的汗越发流了下来，急思脱身之策，却又一时无计。以求助的目光向李湘云看去，只见这小娘皮稳如泰山坐着，没有说话，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。杨洋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可笑，自己怎么能寄希望于一次英雄救美的行动，就搏得她的好感，出言把自己从他未婚夫手里把他救下。自己的想法太愚蠢了。又突然为自己苦逼的命运感到悲哀，忽然仰头，哈哈大笑起来。

胡铁成已经走到杨洋身前，见他突然发笑，不觉一怔，问道：“你笑什么？”

杨洋急中智生，说道：“我笑你谎言编的错漏百出，却偏偏还能骗得了李大当家。”

胡铁成轻蔑地笑道：“我怎么漏洞百出了？你到说说看。”

杨洋冷笑一声，问道：“那我问你，你们三不抢第一条，就是不抢朝廷的物资，怕得就是朝廷接踵而来的报复，这样你们便无法在山西立足。可你们却公然违反这一规定，假冒卧虎岭众好汉所为，分明是祸水东引之计，妄图借朝廷之手，灭了卧虎岭，此破绽其一。山下的大户多矣，过往的晋商多矣，去年和今年又未逢荒年，你们尽可以打劫过往客商和周边的大户，向他们索要粮食，可你们却专挑运往前方抵御**军队士兵的粮草入手，你们就不怕老百姓戳你们脊梁骨吗？此破绽其二。你口口声声说你与李大当家明日便要成亲，是夫妻一体一家人，可这劫粮草这么大的事情，却没有同李大当家知会一声，分明是你心虚，肚子里有鬼，根本不信任李大当家，此破绽其三。你们打劫了粮草，大可全部运回青龙山去，反正你俩明日便要结婚，官军围剿卧虎岭时，卧虎岭的众兄弟无路可走，也只能跑去投靠，却偏偏要把打劫的粮草运到卧虎岭来，这分明是坐实了卧虎岭众好汉的罪名，由他们来顶缸，只怕他们赶去入伙，还会被你们全部斩杀，把他们的首级献给朝廷呢。”

胡铁成再听不下去，大吼一声，说道：“老子杀了他，再由你胡说。”说罢，举刀向杨洋砍来。

李湘云和她手下的兄弟本没有念多少书，今天这事，他们心中也十分怀疑，也隐隐觉得很不妥，只是说不来出哪里不妥。可是如今被杨洋一条条分析出来，细想之下，可不真是如此吗？想不到青龙山的土匪竟给他们挖了一个大大的坑等着埋他们，当下脸色越来越难看。后来，见胡铁成向杨洋下手，分明是诡计被拆穿之后，恼羞成怒，杀人灭口之行为，岂能由他得逞。当下李湘云向胖大汉施了一个眼色，胖大汉拔出刀来，抢前一步，将胡铁成的刀架住。

杨洋见胖大汉架住了胡铁成的刀，又满含愤怒之色，知道卧虎岭的土匪已经站在了自己一边，当下胆气为之一壮，又接着说道：“方才是其四，还有其五，我被朝廷征发服遥役，沿途随大伙儿赶路，又那有功夫招惹你们大当家，可你们却紧追不舍，非要对我痛下杀手，究竟是谁指使你们，有什么重大图谋？快快说来。”

这句话也正说中了李湘云心中疑惑之处，当下她也把桌子重重一拍，说道：“对呀！这位小和尚我认得，十分善良，在太原城里英雄救美，在忻州城里义助卖唱的爷孙俩，是最老实本分的一个好人，而且还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民夫，你们为什么非要杀他，究竟有什么重大图谋？”

胡铁成一时语塞，想了一想，说道：“我这也是牛大当家吩咐的，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太清楚。”

李湘云见他眼里目光流动，不敢直视自己的眼睛，分明是知道具体原因，却不说出，故意推托之言，不由得心里冷哼了一声，说道：“胡二当家，既然不愿说出，那我们也就不强人所难了，只是你们如此处心积虑对付我们卧虎岭，却是何意？”这话已经说得很难听了，这说明李湘云已经完全信了杨洋的话，把青龙山和卧虎岭置于敌对位置了。

胡铁成呆了一呆，忽然抛下了手中的刀，抢前几步，跪在李湘云脚前，抱着李湘云的腿，哭道：“湘云妹妹啊！你别听他胡说，我们只是考虑事情不周，决没有对付卧虎岭的意思。你要相信我啊！”

李湘云冷哼一声，说道：“信你？我们卧虎岭被人卖了，还帮着人数钱呢。咱们俩的婚事就此取消，你带着你运来的粮草，赶紧滚蛋，别让我再看到你。”

胡铁成又鼻涕眼泪齐流，哭喊道：“湘云妹妹，你要相信我啊！我真是爱你的啊！”

李湘云厌恶地看了他一眼，摆了摆手，示意两个手下过来，将胡铁成拖出厅去。当下胖大**另一名卧虎岭的好汉走了过来，架了胡铁成胳臂往外便走。胡铁成兀自哭喊道：“湘云妹妹，你要相信我啊，咱俩的婚事决不能取消啊！我是爱你的啊……”声音渐渐远去，最后完全消失不见了。